“殿下,等等我!”
忽然,身后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
阮凝玉提着石榴红锦缎裙摆,转眼便来到了他的面前,“殿下!”
“殿下不是说不愿娶我么?”
她为了选妃宴,乌发梳成了凌云髻,簪着朵清晨采摘的粉芍药,鬓边的金累丝蝶簪上的珍珠随着她的碎步至今还在摇晃,像极了她荡漾又欢喜的心。
看见他,明明雀跃欢喜极了,但顾着矜持,女人抑下上扬的唇角,但杏眼里却坠着星星点点的光,像极了小时候他抓起来放在玻璃瓶养着的萤火虫。
莫名的,原本低沉的心,直到见到她,她那一抹石榴红的身影划破黑夜,在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丈丈光。
他突然在想,漫漫余生,他的正妃如果是她的话,应该不至于会过不下去。
她鬓边的珍珠坠子还在摇晃,慕容深心脏如被羽毛拂过,他强忍着握住的冲动。
慕容深目光掠过她。
“不是你,也会是别人。”
他的话,从来高高在上。
果然,她的心扎了一下。
阮凝玉不高兴地抿着唇,但眉间的暮霭很快吹散了,她欢欢喜喜地上前,抱住了他的胳膊。
慕容深拧眉,表现得不情不愿,好似娶她只是皇权压迫。
阮凝玉很伤心,把她气得牙痒痒的。
她缠了他一会。
这时,谢凌出现在了对面的假山旁。
“表姑娘,过来。”
谢凌眉峰拧得很深刻。
慕容深能赶紧到,阮凝玉抓着他胳膊的手僵硬了下去。
他知道,她很怕她这位表兄。
阮凝玉强忍着不舍,跟他道别。
慕容深面无表情,仿佛没有看见她的恋恋不舍。
阮凝玉三步一回头。
他目送她回到了谢凌的身边。
谢凌什么都没说,他玄衣墨袍宽大,也没看他,就这样将她带走了。
眼见她跟在谢凌身后的背影。
慕容深适才强忍的唇角,终于弯了下去。
她回去,便和谢凌大吵了一架,谢府的人都不满他。
慕容深开始担忧,若谢府不愿意,她不能嫁给他,他怎么办?
慕容深才发现,自己说的是违心的话,前头说过的每一句气得她心痒痒的话,都是违心的。他不过是用锋利的语,来掩盖自己动了凡心。
他想,若谢府抗旨,执意不让她出嫁的话,他不介意杀几个人血染一下谢府,让他们知知好歹。
后来她还是如愿以偿地嫁给了他。
他们成婚,她搬进了他的府邸,这座王府的每一个角落都有她的足迹,每一块地砖她和他都走过,有时候她在园子里看书看睡着了,他便会背着她,在夏夜蝉鸣和露水的微凉里,一步一步将她背回他们的小屋。
在过去,他觉得府邸不过是个住人的住处。
可她却比他爱这个家,她将这个家打理得井井有条,她嫌他的书房光线不好,显得阴沉沉,待久了会闷出心病出来,于是她让人破壁凿了扇窗出来,窗前的青色玉胆瓶里,永远插着春日的海棠,炎夏一抹清凉的荷花,冷秋的木芙蓉,严冬的腊梅……
夜晚,烛花爆开,待他批阅折子直至眼干时,他揉了揉太阳穴,移目便见到了蜷缩在方榻上已经睡着了的阮凝玉,他的大掌覆了上去,她传来浅浅呼吸,烛光打在她的侧脸,像是落在了块白玉上。
一日下来的疲惫,忽然一扫而空。
就这样,因为她的闯入,他平淡冷漠的生活里多出了几分亮色。
这座府邸,到处是他与她生活过的影子。
另有一回冬猎宴客,北昭遣来一员悍将,刀马之术冠绝全场,满座大明儿郎皆铩羽而归。慕容深自请与之相较高下,两人上了烈马,彼此来了场生死较量。
最后他代表大明胜出了,他下马,再到去宴会上喝酒领赏,面上全都是云淡风轻的,唇边是意气风发的笑。可他一上了归府的马车,阮凝玉却蹲下来。
慕容深握住了她的手。
“你想要做什么?”
他态度强硬,眸光冰冷。
阮凝玉却挣开他的手,粗鲁且急躁地掀开他的外袍,待望见他被血染红的月白里裤后,他的妻子,便红了眼圈,泪水盈满。
“为什么不说?”她说完,珍珠般大的眼泪便落了下来,打在他的手背上,摊出一片温热的水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