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7)(3 / 3)
不要负隅顽抗,我给你们个痛快。
他说:这是这半年来我唯一能够剩下的心慈手软。
聂秋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有愤怒,也有悲哀,还有,或许与寒山日日夜夜所感觉到的,一样的强烈恨意。
但是他没有进去。
他在悄悄绕着掌门院落,思考如何进去的时候,发现了墙角处掩在灰尘下的两柄刀。
熟悉的很,一冷一热,是含霜和饮火。
饮火刀上系着一个刀穗,深色的珠子上刻着一个卿字。
常灯和殷卿卿早知道他会来。
也许只是赌一把,赌他胃口不好,吃得晚饭不多,吃进去的药少,所以有力气。
常灯活了这么久,看事情看得透彻,他大抵也猜到了自己和殷卿卿走不掉。
于是师姐将自己的刀穗当作护身符系了上去,师父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避开了其余人,把这两柄刀扔了出来,落在了尘土里。
真真是孤注一掷。
那两柄刀静静地躺在那里,很不起眼,聂秋却明白,这分明是在向他说
走吧,拿着师姐的护身符,拿着师父当初承诺给你的长刀,离开这里吧。
聂秋的眼泪彻底决堤,顺着眼眶流了出来,滑到了嘴角处,他尝出来是咸的,却没办法发出半点声音,只是默默地流着眼泪,伸手将两柄长刀拿了起来。
然后他果真离开了。
在汶三的催促声中,在汶一的嘶吼声中,在汶二的求饶声中,在汶五照不进光的一双眼中,在常灯和殷卿卿无声的信任中,离开了沉云阁。
聂秋所能够留下的,只有一句轻得几乎听不清的再会。
毫无月光的夜晚山谷,聂秋心想,是真的很冷。
其实天气是很热的,但是他那颗滚烫的心就像是被一盆冰水淋过一样,热不起来了。
江山此夜寒。
不过如此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江送巴南水,山横塞北云。
津亭秋月夜,谁见泣离群。
乱烟笼碧砌,飞月向南端。
寂寞离亭掩,江山此夜寒。
王勃《江亭夜月送别二首》
、断刀
回忆到此戛然而止。
聂秋将自己从泥沼般的记忆中抽离。
他现在不是十五岁, 也并未身处黑云笼罩下的沉云阁。
他现在的这副身体二十岁,正身处邀仙台,举行祭天大典。
痛苦吗?
痛苦过的。
聂秋重生的那天, 在望山客栈的屋檐上坐了一夜。
他想他大概是幸运的,三壶月给了他重新来过的机会。
他又想,他大概也是不幸的。
如果不是二十岁这年就好了。
如果能更早一些, 在十岁那年,就算是十五岁那年也好,赶在剿灭贼寇之前, 赶在寒山被带入山谷之前, 赶在沉云阁覆灭, 一夜之间血流成河之前。
至少他还来得及改变一切,常灯,殷卿卿,汶五, 汶三他们都不会死。
这漫长的几年时光珍贵又美好,对他来说就像是耗尽了一生, 然而他只不过用了几个呼吸的时间来回忆。也无人知晓这个端坐在祭坛上的大祭司,内心实际想的是什么。
聂秋垂下眼睛, 静静地听着耳畔的鸣鼓奏乐, 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声。
这背上的伤口是他逃离沉云阁的时候留下的。
或许是因为背负血海深仇,所以那些身着黑衣的贼寇没有一个懈怠的。
就在他四处逃窜的时候, 被人发现了。
身后的追兵跑得很快,把距离咬得死死的, 即使聂秋想要借助自己对沉云阁的熟悉来甩掉那群人,也只是徒劳之举而已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身后的人越来越多了。
他的情绪大起大落, 又没有吃晚饭,拿起含霜饮火双刀之后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自己腹中空空,浑身无力,没办法和他们周旋太久。
沉云阁三面环山,剩下一面是有人把守的竹海,想要甩掉身后的追兵,唯有翻越那座沉云阁背靠的高耸山脉,宛如天堑一般的连云山。
连云山崎岖陡峭,山上的毒虫猛兽数不胜数,正常人都不会想到从那里逃走。
但是他现在只有这个方法了。
慌不择路的逃亡。
兵器相接声,骂声,叫声,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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