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节(2 / 6)
工钱是一个季度发一次,到老邓摔伤那天为止,虽然还不够一个季度,但也差不了几天了,我们本以为可以拿到一个季度的钱的,可谁知道他们竟以老邓尚未干满一个季度属于违约为由,一分钱都不给了。我们苦苦哀求,他们就恶狠狠地威胁说,不要你们交违约金就算好的了,再纠缠的话,就叫保安来撵我们。
我们没有办法,只好忍气吞声离开了。老邓跟着我住了几天工棚,心情一直很不好,我就劝他回家先把病养好,养好病再回来和我一起打拼,好说歹说,他总算听从了我的意见。
灾难就是发生在我送他去火车站的路上,那天,我先请他在工地附近的一家小饭馆吃了顿告别餐,然后就和他一起去乘公共汽车去火车站,在路上他一直郁郁寡欢、心神不宁的样子,我怕影响他的心情,也不怎么和他说话,默默跟在他后边,然后就是在横过马路的时候,发生了意外,一辆呼啸而过的小车将他撞倒了,很奇怪的是,不是车头把他撞的,反而是车尾把他撞的,也不知道是怎么撞的,反正那辆撞他的车甚至都没有任何阻碍,直接开走了,我促不及防,扑过去已经来不及了,老邓倒在地上,血汹涌而出。这次出血就比从架子上摔下来那次要凶猛得多了。
我赶紧叫了一辆出租车,送到了你们医院。很快就紧急收进了病房。医生的救治速度还算快,给他打了几针后,出血势头就止住了。但当天晚上,医生们就把我叫到办公室,告诉我说,因为给病人注射了凝血因子,所以才止住了出血,但要救病人的命还必须补充失去的血,现在已经欠费了,要我赶快再交一万元押金。我当时就傻了,因为我身上并没带钱,老邓紧急入院,我都是从他身上搜出的钱,本来他是要拿回家盖房子的,交到住院处的时候我以为还只是交押金,将来可以退回大部分的,哪里想到不到一天,他辛苦忙活了三年多的工钱就花光了,而且还欠费了,我问医生是不是弄错数额了,医生就不容置疑地说,肯定没错,赶紧去交钱,要不病人的治疗就跟不上了。我就说身上没带钱,让他们先治着,我回去筹钱。他们就说必须在一天之内把钱筹到,否则病人就挺不过去了。
我慌慌张张地从医院赶了回来。但是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坦白地说,我辛苦打工了三年,所有的工钱加起来也有接近一万,但这可是我三年来所有的心血啊,家里的老婆孩子还等着我拿这笔钱回去养家糊口呢?我知道这笔钱一旦投入到医院,也就等于彻底没有了,先别说老邓还不一定救得过来,就算救过来,我还能指望他一个重病人将来能还我这笔钱?
我思来想去,实在舍不得动用自己的钱。但我又不能眼睁睁就那么看着老邓死去,那样实在太残忍了!最后我考虑再三就想到了去求助潘天高。他是我们最大的大老板,他的钱多得用大卡车运都运不完。区区一万块钱,他打个喷嚏就出来了。我当时想得很轻巧,就兴奋地找到他的公司大厦,打探到他的办公室,他正好也在,当他看到我这个土不拉汲的人出现在他的办公室时,愣了好久,不知道我是干什么的,一开始摸不清底细还不敢发作,直到我说明来意后,他才拍案而起,咆哮着让我滚,我就苦苦哀求,向他说明老邓急需一万块钱,否则就会没命的,等老邓被救过来将来会还给他的,但他暴跳如雷,根本理都不理,马上打电话叫来一批保安,直接就将我抬出大厦扔到了广场的马路边上。
我绝望地回到工地后,有些好心的工友就给我出主意说,他们曾经被潘天高调拨到他家的大别墅附近修过山路,感觉潘天高的老婆好象挺善良的,可以去求求她,也许能行。于是我又根据工友们的指点兴冲冲地找到了现在我们正要去的那栋别墅,结果还没靠近院子的大门呢,就被在外边站岗的保镖拦住了,我跟他们乞求说要见见潘夫人,他们就鼻子一哼道,你做梦吧,我们就在这院子里站岗都不被允许见到她呢,你一个泥巴汉子想见她,简直扯淡。我跟他们死气白赖地恳求,但他们根本就不为所动。那时已经是第二天黄昏了,再不筹到钱就等于判了老邓的死刑。所以我一直苦苦哀求,不愿意离去。直到潘天高回来了,看到我跑到他家里来了,气得七窍生烟,指挥一干手下,把我塞进小车的后备厢,拉到大马路上,然后给扔在了路边。
那也算是我平生第一次坐小轿车吧,想起来就心酸啊!我完全走投无路了,就搭乘了老乡的农用车回了县城,在县城坐了公共汽车,几经辗转后,回到了医院。我不敢在医生下班那会去病房,怕被他们抓住脱不开身。我是看夜色有点黑了,才潜入病房,偷偷来到了老邓的床旁。老邓那时已经处于昏迷状态,我就在他床旁喃喃自语,向他诉说我的苦衷,告诉他我找潘天高求助被赶出来的情形,请求他理解我的处境,我已经尽力了,实在帮不了他了,如果他真地死了,请求他的在天之灵一定要宽恕我的罪恶等等。说完之后,我一狠心,就又悄悄离开了病房。再也没有回去过。
然而,我并没有因为保住了身上的血汗钱而使自己的生活不被破坏,我尝到的反而是生不如死的滋味,在接下来的几年中,我每天晚上都做恶梦,梦见老邓张牙舞爪地来向我索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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