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准。
也许是被闻寒洲的眼神和态度冰到了,时骨忍不住缩了缩脖颈,本来昏沉的脑子也清醒了几分,于是他双手撑地,支撑着身体,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见他还有直立行走的能力,闻寒洲撑着雨伞,把伞沿向他头上偏了几分,避免时骨再被雨水淋湿,时骨站在闻寒洲的身边,被冷风吹的瑟瑟发抖。
清醒过后他回过头,无意识地对上了那只小猫的眼睛。
这只小猫大概也就两三个左右,眼里的蓝膜还没退去,看到自己唯一的庇护有要离开的预兆,它像是感知到危险一样,再次张开嘴,发出轻细微弱的猫叫声。
明明声音很轻,又有雨声做干扰,但时骨还是清楚地听见了小猫的声音,于是他僵住了脚步,头部保持着一个平持在很微妙的方向,似乎是在小猫和闻寒洲之间做抉择。
现在巴黎下着这么大的雨,闻寒洲有雨伞有车也有家,甚至他还是个有自理能力的成年男人,但小猫什么都没有,它甚至还那么小,如果真的把它自己扔在这儿,它能不能活过这个夏末初秋的雨夜都是两码事。
时骨觉得,自己从来都不是一个容易同情心泛滥的人,虽然他的嘴中可以说出这个世界上最轻浮,也最无足轻重的语,却从来不轻易履行自己的承诺,变着法儿的给自己不喜欢的人使坏,行为是自己难以想象的恶劣。
可是就在这一刻,他发现自己还是无法看到一个生命就这样在自己面前陨落,虽然他也没有那么喜欢小动物,但他同样做不到看到他们因为天灾而被迫失去生命。
闻寒洲单手撑着雨伞,正在思考怎样跨过这条泥泞的绿化带而不弄脏自己的皮鞋之时,他的衣摆从后方被人轻轻扯了一下。
他偏过头,透过镜片,看到时骨一只手抓着自己的衣摆,力道很轻,他的眼神比刚刚清亮了不少,似乎是醒酒了,眼眶微红,眼下那颗红色小痣的颜色也更加鲜艳,把他整个人都衬托的更加漂亮,湿润的长发披散在肩上,还多了几分莫名的妩媚。
“闻教授。”
时骨声音极轻地开口,用他从来没有过的正经语气,好好地叫了一次闻寒洲。
这样难得正经的声音和他此刻的神情不太相符,闻寒洲也愣了一下,但他立刻察觉到时骨的注意力并不在自己身上,他一只手牵着闻寒洲的衣摆,目光却望向他刚刚蹲过的草丛边。
闻寒洲跟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终于发现了那只可怜巴巴的小流浪猫,看到它夹着尾巴蹲在那里,在看到时骨的视线一直看着它,不用说更多,闻寒洲立刻就明白了时骨的想法和用意。
“不行。”闻寒洲板着脸,拒绝了时骨:“我有洁癖,不能忍受车上有任何动物的毛发。”
时骨看了一眼雨幕中那辆崭新无比,一看就名贵的黑色奔驰迈巴赫,再看看这辆车的主人,依然没有松开他的衣角,眼中满是恳求,似乎是希望他可以同意。
闻寒洲自然不是会心软的人,不仅不会心软,他的耐心也要被时骨耗到极限了,雨伞的倾斜角度朝向自己这边偏了不少。
于是时骨的半边肩膀又淋到了冰凉的雨滴,可他并不在意,只是依然抓着闻寒洲的衣摆,手指的力气却越来越松泛。
闻寒洲依旧不为所动,他打着伞站在原地,犹如雨夜中一棵挺拔高大的雪松,他叫了时骨的名字,一字一句:“时骨,如果你非要带着这东西走,那么你就自己回去,我不会再管你。”
时骨看着闻寒洲的眼睛,他眼中的那点绿意在漆黑的雨夜中格外明显,让人很容易联想到被人放在黑色丝绸上的绿色宝石,又像是银渐层绿色的眼睛,格外迷人。
可是拥有这样一双好看眼睛的先生却是个不折不扣的铁石心肠,他看着时骨慢慢地松开他的衣角,没有任何反应,颜色偏深的单薄嘴唇微抿成一条弧线,英俊又不失优雅。
时骨悄咪咪地在暗地里嘀咕了一句人不可貌相,最终还是在闻寒洲和小流浪猫之间选择了后者,他向后退了一步,主动走进雨幕中,与闻寒洲拉开一点距离,“那你走吧。”
闻寒洲单手撑伞,另一只手插在大衣口袋里,他面色如常,却微微怔愣,似乎没想到这会是时骨的选择。
但时骨偏偏就这样选了,他在闻寒洲的注视下重新走回了雨幕里,抱起那只三花色的小流浪猫,再次回过身时,却发现闻寒洲已经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一点他身上独有的香味在空气中弥漫四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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