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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头花(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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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厢对着,中间泼了一地的日光。清商心想,是跳下去呢,还是转个身,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回自己院子呢?

玳瑁它……自己应该能回来吧。

正踌躇不前,那边垂花门下的姑娘已然淌着日光走了过来,温声道:“小院才用雪水煮了新茶,姑娘可要过来一试?”

她走到墙下,微微笑着,朝清商伸出了手。

西院梨花越墙头,摇落了一地月亮似的瓣子,太阳照得暖极,清商犹豫片刻,将手放到她掌心,只觉温热柔软,一似姑苏的邻家阿姊。

至此,墙头的水碧色裙裳同梨花一道,落进了这院子里。

此间景象如今大不同于从前,放眼望去,一水儿的秋香色帘子,纤秀华美,再没那般萧条冷清了。哪怕天阴有雨,也该觉着是洇了一屋子汉唐的月色。

两个姑娘对面坐了,春雪煮的茶奉上来,热气腾腾,在窗下氤氲出一片雾色天光。

一个小声说,你的衣裳真好看,人也好看。

另一个腼腆道,你也是。又说,这裙子是景州天云坊的料子,买的时候排了许多天的队呢。

那一个便起了好奇心,问起景州在何处,是何等风华。于是,这姑娘家的话匣子便打开了,絮絮地往外倒——说景州在北边,虽然地方小了点,但还算富庶。爹爹呢,是个豁达的人,虞家的宅子就置在江边,四围皆山,卧夜可听风雨山林,晨起推窗,一望十里青青,仿佛是雨里洗出来的……

大抵少女之心也如春天的小马驹,一遇和风丽日,踩到哪儿都觉得柔软。

瑛瑛觉着,眼前的姑娘,就像一首江南的小令,谁人不爱风荷自曳?谁人不爱小舟慢回?是以,很难不喜欢她。

而清商一边喝茶,一边隔着雾看她,也觉丽人如斯,心生欢喜。

闲聊了小半日,二人已是十分熟络。瑛瑛取出棋盘,问道:“小商会下棋吗?”

清商刚想说不会,便见那只素手自棋盒中掏出一把棋子——颗颗剔透,尽为红玉雕琢,往白棋盘上那么一撒,恍如枝头炸裂的红石榴。

另一只盒里,满满当当的青玉棋子。

在这一刻,瑛瑛姑娘成了天底下最最有品味的人,恐怕前无古人,后亦不能有来者。

清商立时便把要出口的话咽了回去,转而道:“今日太累了,明日,明日我一定来陪你下棋。”

瑛瑛听了,笑着道好,素白的手在棋盘上一拢,又将棋子装了回去。

-

夜里起了春寒,连梦里也是风风雨雨,暗了千家万户。

先是幼时的渡口,外祖扶一扶斗笠,几番回看立在堤上的二人,终于还是转回了脸,在风雨里,随着船走了。小世子问母亲,为什么外祖不骑马,而要走水路?母亲轻声道,他是想再看看金陵,再看看我们呢。于是转眼十年,外祖的船又一次行过了烟水路。这一春,也是天涯远。

再有席上桂花酒,第一年醉倒了他的父亲,第二年毒死了一对母子,从此国公府再没有满园的桂花,想起祖父时,只一任思念漫太古,无处可寄。

忽而又转晴,有人提了不爱说话的小鸟,站在太阳底下,神情不大高兴,可他看了,却有些高兴。

一梦数番往事,十中有九,都浸在冷雨里。只这一分晴日,又仙又幻又温柔。

可惜,睁开眼,就知道是梦。却还是恍惚着起了身,行至窗边。

推窗一看,没下雨,但天凉如水,浸在此间的银杏又发了新叶,一片青盖亭亭。

——复又回到案前。

再闭目不久,窗外又起了“笃笃”的几声,慢慢叩着,像个很有礼貌的小妖怪,诱你开了窗,就要露出尖尖的耳朵。

少年于是又起身,慢走几步,开了窗扇。夜色里却真有一张白净的小脸,乌眸映一点灯火如珠,弯起时,浅浅流着光,就这样对他笑了一下。

清商一副好脾气的样子:“小宝,开开门呀。”

梦境真荒唐,她如今分明不这样唤他了。

他低眸看了她一会儿,目光有些懒,却忽然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而后,又习以为常地关上了窗。

这突如其来的一摸,像记软绵绵的棍子。清商被摸得发懵,温热的触感在发顶盘旋不去,好一阵子,方才醒过神来。

见他又关了窗,她有点恼,抬手叩窗道:“你这是做什么?”

声音隔墙而来,如梦如幻。

少年驻足,抬手揉了揉眉心,又回到窗前。开窗便看见一个生气的小人,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脸,触手生温,像块极好的玉。

这回却是真的了。

他叹口气,走到门边,拨开了门闩。

清商有点生气,摸了摸自己的脸,跟着进了门,抱怨道:“真是没礼貌,大晚上的来找你,竟然连门都不给我开。”

卫璋在小几边坐了,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道:“抱歉。”

清商也坐下,一脸冷漠:“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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